五十年代有一个男孩,出生在北京,家里很穷。不过呢,父母还是很努力地把他抚养到了二十岁。他是一个成年的男子了。
这个男子如果按照普通人的生活设定,应该是找个工作,努力挣钱,然后娶妻生子,孝敬父母,其乐融融过一生的。
但是,生活没有按照套路出牌,而是给他出了一道难题,很难很难的题。
这个男人在二十岁时忽然就不能走路了,他被父亲搀扶着进了医院。从那以后,他的双腿再也没能走路。
这个男人叫史铁生。
哲学家海德格尔说:人当诗意地栖居。
对于长到二十岁忽然截瘫了的史铁生来说,生活给了他一记重锤,他该如何诗意地栖居?
史铁生是《我与地坛》这本书的作者。他在书中记录了自己的病情、母亲对自己的照顾、母亲的离世,还有身边亲人、朋友们的许多小故事。
《我与地坛》
生活加之于史铁生的痛苦与折磨,他用文字做了诗意般的表达。
对于因疾病陷入生活困境的人来说,《我与地坛》是一本不可多得的解苦之书。
母亲: 苦难与伟大的诗
《我与地坛》是一本记事散文集,收录了史铁生的十一篇文章。其中,最令人不忍卒读的就是第一章《我与地坛》。
这一章从儿子的角度,从病人的角度,描写了史铁生的母亲和地坛里的几个普通人。
对于儿子而言,遭遇截瘫这样的不幸是痛苦的,然而,这份痛苦到了母亲这里,却是双倍的。
年轻气盛、风华正茂的儿子忽然就不能走路了,儿子的每一个情绪、每一句言语和举动,都使得母亲小心翼翼,且辗转难眠。
母亲是很难忍受自己的儿子受苦的,她宁愿是自己的双腿截瘫了,替代儿子遭受那份苦楚。可是,老天给的难题是通过儿子的不幸来折磨可怜的母亲。
儿子年轻,他只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来不及考虑和照顾母亲的感情。截瘫的打击,几乎把儿子击垮,他哪里有力气顾及其他?
儿子高兴时、不高兴时,天气好时、天气不好时,都会去地坛(公园)。园子似乎可以静静地包裹与消融儿子的一切悲苦。
可是,母亲呢?母亲疼爱儿子,愿意给儿子时间和空间,接受和消化命运的安排。
母亲从不阻止儿子去地坛,无论她心里有多么的担心与害怕儿子会不会在园子里胡思乱想?会不会做不好的事情?母亲把担心和害怕变成了悄悄地跟随,与默默地寻找。
地坛
儿子轮椅的车辙所经之处,亦是母亲一步一步的脚印悄然无声。
直到母亲吐血去世,儿子史铁生才在某一天,恍然生出了诗意的文字。这份诗意里浸透了母亲的眼泪和惊恐,饱含了儿子的愧疚与心疼,还有对死亡的思考。
史铁生: 挣扎与希望的诗
如果说史铁生书写母亲的诗意,是一首苦难与伟大的诗。那么,他书写自己的诗意,就是一首挣扎与希望的诗。
从第一次入院治疗,到三个月后还没有出院,史铁生从满怀希望到难以置信,到终日躺在床上一言不发。
他对自己的腿一直抱有希望,对医院的治疗抱有希望。二十岁入院,二十一岁被抬着出院,他还活着,却永远失去了走路的自由。
疾病对人的折磨,不仅仅是治疗过程的煎熬,还有对未来不可知的恐惧。
每一天都在期待中醒来,又在失望中睡去。日复一日,月复一月。
史铁生的双腿不能走路了,他却喜欢足球、篮球等各种球类比赛。他在病床上、轮椅上肆意地编织着自己的梦想,为自己做着好运设计。
生活给予史铁生再多的苦,他会自己加点糖、加点诗。糖化解一点点苦,诗溶掉一点点痛。
史铁生的诗中这样写:
我一直要活到我能够
历数前生,你能够
与我一同笑看,所以
死与你我从不相干。
这是史铁生对生活的态度,对困境的态度。
师友亲朋: 无奈与快乐的诗
除了母亲,除了自己,史铁生在《我与地坛》一书中也大量描写了他身边的师友亲朋(包括他的主治医生、护士们)。
史铁生在二十岁第一次住院,后来二十九岁、三十八岁又住院两次。他三进三出医院,那里的医生、护士给予的不仅仅是医术上的生理治疗,还有许多爱的关怀、推心置腹地谈话。
对史铁生最终失去的,医生和护士们无能为力。但是,让史铁生继续保持生活的热情和活下去的动力,她们给予了他职业之外的慈悲与照顾,像家人一样。
待在医院,史铁生最大的宽慰是看书,最殷切的期待是朋友们的探望,最漫长的时间是回忆往事。
书籍打发时间,也带来福利。医院给了他单间病房,就是看书的爱好带来的好处。
朋友们的探望,带来外面世界的故事和纷纷扰扰,也带来许许多多的快乐与笑声。
只有回忆往事,最能填充无尽的时间。教过史铁生的老师,女同学,男同学,M,庄子,还有奶奶、孙姨……
他们,还有她们,都在那个时代里。他(她)们带来快乐,也带来眼泪。所有悲欢离合,煎熬痛苦,都在史铁生的回忆里,文字里,诗里。
他如何诗意地栖居?
所以,史铁生如何诗意地栖居呢?
《我与地坛》书中最后一篇代跋(后序)“扶轮问路”给出了一部分的答案。
一、大伙儿推着、抬着、背着我走南闯北的日子,都是回忆了。这辆“轮椅”,仍然是不可“断有情”的印证。
二、谁能想到我又上了山呢!谁能相信,是我自己爬上了山的呢!
三、这五十七年我都干了些什么?——扶轮问路,扶轮问路啊!
四、此一处陌生的地方,不过是心魂之旅中的一处景观、一次际遇,未来的路途一样还是无限之问。
史铁生用他自己文字,在轮椅上的三十多年,诗意地栖居在《我与地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