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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入夜的城市,静得瘆人。
叶辞缩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仿佛是具死尸。枯黄的月光洒在她的皮肤上,泛出银白色的光。她失焦的眼眸瞪着窗外的圆月,内心一片凄楚。
工作丢了,男友跑了。卖命奋斗了半生,得来的却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挫败感从腐烂的心脏里蔓延开来,叶辞绝望地发现,自己就是个废物,什么都干不好的废物,一手好牌被自己打得稀碎,她这一辈子算是完了。
月亮钻入云层,客厅陷入黑暗,突然一道白光亮起,刺得叶辞眯上了眼睛。她急忙翻起身,想看清来的人是谁,大脑因为长时间没有进食,一片眩晕。晕乎劲还没过去,她被人搂进了怀里。
叶辞微微睁开眼睛,迎着刺眼的灯光看到林月心疼的眼眸,以及她眼角闪着光的泪花。一阵暖意从心底泛起,泪珠顺着眼角缓缓流出,她把头埋在林月肩头,哽咽着声音说:“月月,我难受。”
听到叶辞的话,林月微微张开嘴,组织了半天语言,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任何语言和此刻叶辞的心情比起来,都显得轻飘飘的。
林月实在不解,大学就在一起的俩人,携手度过了那么多风雨,临到结婚时,孙宇却消失了,什么话都没给叶辞留下,还将两人辛辛苦苦成立的公司卖了。孙宇卖掉公司,虽然不道德,但也能原谅,毕竟他是公司的创始人。但他一声不吭地离开,过于冷酷无情,他不知道叶辞有多爱他吗?为什么要将事情做得这么绝?
林月暗暗发誓,如果再碰到孙宇,她要打爆他的狗头,什么缺德玩意儿,竟敢欺骗叶辞的感情。而她此刻能做的,只有紧紧搂住叶辞,让她把所有坏情绪都发泄出来。
“哭吧,哭吧,把难过都哭出来,事情就过去了。”林月拍着啜泣的叶辞,柔声说道。
不知哭了多久,叶辞感到饿,前胸贴后背的饿,她抬起头,顶着泪流满面的脸,委屈巴巴地对林月说:“月月,我饿。”
林月伸手擦掉叶辞的眼泪:“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烧烤。”叶辞说,“张叔做的烧烤。”
年轻时,叶辞和林月最常去的地方就是张叔的烧烤摊,高兴时是庆祝,难过时是消遣。烤串儿上撒上一层厚厚的辣椒面,再配一瓶冰镇的汽水,一顿吃完,脑袋辣得发晕,嘴会肿起变成香肠嘴,说不定肚子还会疼个两三天。心情却说不上的畅快,什么烦心事都会烟消云散。
昔日的烧烤摊如今有了气派的店面,黑色的招牌上印着四个遒劲的大字:张哥烧烤。
叶辞和林月走进店,一个服务员微笑着告诉她们,店已经打烊了。
张叔闻声望了过来,看到叶辞和林月,脸上立马扬起笑容,他扔掉手里的签子,热情地走过来:“我俩俊姑娘来看叔了,快找个桌子坐,张叔给你们去弄好吃的,就是菜剩得不多了,你们可不许嫌弃。”
“叔你跟我们客气啥,你做的烧烤有我们不爱吃的吗?。”林月说,“老规矩,多加点辣椒,越辣越好。”
“好嘞。”张叔应答了一声,高兴地去厨房忙活了。
俩人刚找到一张桌子坐下,林月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她接通电话,一阵嘹亮的哭声从听筒里传了出来,接着是男人烦躁的声音:“林月,你听到宝宝的哭声了吗?你能快点回来吗?我有些搞不定。”
“孩子不是我一个人的孩子,自从他出生到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在处理。”林月顿了顿说,“余明泽,你该尽尽父亲的责任了。”说完就霸气地挂了电话。
“其实,你不用陪着我。”叶辞垂眸盯着林月震动的手机说。
“放他娘的狗屁。”林月一把按掉来电说,“老子好不容易轻松一晚上,你还让我回去,你什么居心?”
“有你真好。”
“有你更好。”
“肉麻死了。”叶辞把纸按在眼睛上说。
林月叹了一口气,趴在桌子上,有些无力地说:“叶儿,看到了吗?这就是柴米油盐味的爱情,我真希望眨一下眼睛,所有的琐碎事儿都消失了,我自个儿过我逍遥的小日子,但是不能啊。我知道,你从小就性子要强,凡事都爱争个输赢,可人世哪有那么多输赢?凡事都有两面性,从正面看你没了工作,没了爱情,输得很彻底;可从反面看,你很自由,你有重新开始的机会。”
林月抬起头捧着叶辞的脸说:“发生这样的事,你难过,我理解,但是你别放弃自己,行吗?”
叶辞抿着嘴,低头一言不发,眼泪吧嗒一下砸到裤子上,溅出一片小水花。
张叔端着烧烤出来,看到落泪的叶辞,瞬间心疼得不行,他把烧烤重重往桌上一放,撸起袖子大声说:“谁惹我们家叶辞了?我去和他拼命,打爆他的狗头!”
听到这话,叶辞噗嗤笑了出来。
“笑了好啊,”张叔充满怜爱的眼神看着叶辞说,“人活着都不容易,遇到坎儿咬咬牙就过去了,过不去就换条路嘛,活人还能被屎憋死?”
听到张叔的话,林月拿签的手僵在空中,她皱起眉,怒气冲冲地盯着张叔。
被林月这么一瞪,张叔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他尴尬地笑了笑:“以后有啥烦心事就来叔这,叔请你们吃烧烤。你们姐妹俩聊着,叔就不打扰你们了,不够吃就喊叔啊,叔给你们做新的。”张叔摸了摸叶辞的头,起身离开了。
有些时候,失败会告诉你失去了什么,同样也会告诉你还拥有着什么,比起失去的,留下的才是重要的。
所以,为什么要因为失去的人或者事而将自己否定得一文不值?
只是有些情绪不受人控制。
叶辞拿起一串牛肉,狠狠咬了一口,痛感灼烧着口腔,她却像没有痛觉神经一样,固执地吃了一口又一口。
2.
白梓写完章节的最后一个字,仰头到在沙发上,闭着眼睛长长舒了一口气,脑袋好像塞满浆糊一样,胀得发晕。她揉了揉太阳穴,转头看向窗外夜色正浓的街道,突然想出去走走。
街上空荡荡的,店铺都关了门,羸弱的街灯照着笔直的马路,头顶是墨色的天空。白梓漫无目地走着,她喜欢这种感觉,没有人的地方,万物有灵的感觉总是格外明显,好像所有的建筑都有了生命,它们睁着温柔的眸子,都在对着她微笑。
白梓心想,自己前世肯定是个孤魂野鬼,浪荡在湖泊山川之间,无拘无束,逍遥自在。这辈子虽然做了人,鬼的习性还是根深蒂固,哪个正常人三更半夜在外面溜达?
“我就是个神经病。”想到这,她突然觉得好笑,裂开嘴对着空气傻乐起来。
就在她笑的时候,身后一阵骚动,紧接着一团温热的东西溅到她小腿上。她转过头,看见两个女人,一个飒爽利落,是个拽姐,一个温婉可爱,是个甜妹。拽姐费力地抱着烂醉如泥的甜妹,甜妹弯着腰,皱着眉毛,破碎的眼神里是掩饰不住的悲伤。
溅到自己腿上的东西,是甜妹的呕吐物!
白梓立马闭上了眼睛,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出门遇到这么个醉鬼!她摸了摸兜,绝望地发现自己没带纸。一想到这恶心玩意儿会风干在自己腿上,她真想当场给自己来个截肢手术。
烦躁,想骂人。嘴还没张开,感到腿上一阵冰凉,白梓微微睁开一只眼睛,看到拽姐蹲在地上,替她擦掉了腿上的呕吐物。
还挺意外。
白梓撇了一眼自己的腿,确定干净了,快步向前走去,离开这个肮脏之地。走了几步她又停了下来,看着身后艰难向前蠕动的两人说:“喂,需要帮忙吗?”
“需要。”拽姐仿佛遇到救星一样回答。
3.
叶辞醒来,头疼欲裂,胃火辣辣地疼,她缩了缩身子,想再睡一觉,只要睡着了,难受的感觉都会消失。就在她闭上眼睛时,头顶传来一阵疲惫的声音:“有什么地方可以让我睡一觉吗?”
通常而言,日出之时就是白梓的睡觉之时,而今天她已经活生生撑了三个多小时了,感觉再多一秒钟,她就会昏厥过去,还好在她昏厥之前,醉鬼及时醒来了。
叶辞闻声抬起头,看到眼前站着一个女孩,很年轻,看上去十七八岁的样子,一双眼睛清澈流转,好像夏日夜空中最闪亮的星星,嘴唇红润水嫩,一条唇纹没有,留着鲻鱼头,发尾染成了天蓝色,浑身上下透露着一股松弛感。
模糊的记忆中好像有这么个女孩,叶辞指了指隔壁的房子,白梓没有任何犹豫,朝房子飞奔而去,头一扔到枕头上就进入深度睡眠。
叶辞盯着天花板,凭着酒精的作用,不久也睡着了。再次醒来,已经下午六点多了。胃里好像有人生了把火,疼得她想打滚。她伸手擦掉额头冒出的冷汗,迈着虚弱的步伐去客厅找药。
打开药包,看着花花绿绿的盒子,叶辞傻眼了,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吃什么药。这些年,她被孙宇照顾得太好了,她一感到不舒服,药就被递到了手边,她一感到冷,衣服就披到了身上,她一感到饿,吃的就到了嘴边。
他们之间没有争吵,没有冷战,没有相看两厌,感情被突然地按下了暂停键,让她难以接受,难道昔日里的恩爱都是假的?可她明明都感觉到了,那温柔宠溺的眼神,那无法抑制的心跳。
世界坍塌的感觉,难道孙宇真的是不折不扣的渣男?她不相信,可现实逼迫她不得不去相信。
叶辞伸手拿过相框,对着孙宇的照片喃喃说:“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不知道这样我会很难过吗?”
她纤细的手指紧紧握住相框,头埋在膝头痛哭起来。
难道孙宇患了绝症,害怕自己难过,所以躲了起来?难道孙宇被恐怖分子绑架了,所以不能来见自己?或许孙宇有了新欢,年轻漂亮,完胜她这个半老徐娘?
可告诉她一声有这么难吗?
白梓从房间出来,看到抱头痛哭的叶辞,她轻轻走到叶辞身边,抽出她手里的相框。
“想他为什么不去见他?”白梓盯着手里的照片说。照片上的两人都很年轻,穿着学院风的白色校服,站在金黄色的夕阳下,女子展颜而笑,元气满满,男子微微转头看着女孩,眼里是藏不住的宠溺。
叶辞迅速擦掉眼泪,说:“我没有想他。”
白梓耸了耸肩,把相片立在桌子上,还挺嘴硬。经过一晚的侦查,白梓大概猜到了发生了什么。
白梓叹了口气,成年人的条条框框就是多啊,这事要是换在她身上,掘地三尺都要把人找出来,然后再雇几个打手,狠狠地揍一顿出出气,什么缺德玩意儿。
“你就不好奇他为什么离开吗?”
叶辞看着白梓,没有说话。
白梓突然觉得很没意思,原来失恋中的女人是这个样子,端着自以为的骄傲自尊,把负面情绪都留给自己。
她站起身朝门口走去,饿了,想吃饭。
“等一下。”叶辞对着开门的白梓说,“借一下你的手机。”
其实她也不是完全没办法找到孙宇,孙宇老家在一个小渔村,村里的人都以他为傲,如果让全村人都知道孙宇干了些什么事情,她不确定孙宇的父母还有没有脸面在故里生活下去。
叶辞不想对老人怎么样,她只想逼孙宇出来,事情总得有个了断。
“不想身败名裂的话,两天之后,你家海边见。”
白梓盯着短信的内容,挑了挑眉,看来自己判断有误。
4.
叶辞坐在礁石上,看着一片片浪花在脚边碎开。耳机里eason用温柔低沉的嗓音唱着:没有句点已经很完美了,何必误会故事没说完。
叶辞抬头看了一眼即将西沉的太阳,拿起旁边的行李箱,起身离开。
一天了,孙宇都没有出现,她不想再等下去了。或许故事已经完结了,只是自己不甘心而以。
“叶辞。”叶辞起身离开时,一个男人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叶辞回过头,逆着夕阳,看到一抹剪影。他像以前一样,亭亭如松,器宇轩昂,带着满身的少年感,朝她一步步走来。
两人相对而立,看着彼此,沉默不语。
“换个地方聊吧,这里风大。”良久后孙宇开口说。
叶辞仿佛没有听到一样,固执地看着孙宇,一动不动。
孙宇上前拉住叶辞的手腕,想带她离开,风吹多了对身体不好。
叶辞甩开孙宇的手,发疯般地推了他一把,歇斯底里地吼道:“为什么要一声不吭地离开?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孙宇被叶辞推得往后踉跄了几步,他低下头,眼睛里是隐晦不明的悲伤。
叶辞上前,推了一把孙宇的肩头:“说啊!你说啊!”
这次孙宇没有被叶辞推走,他站在原地,缓缓抬起头,看着叶辞说:“看到了吗?这就是我长大的地方,贫瘠、破败、荒凉。从很小的时候开始,每当渔船破了的时候,每当埔不到鱼的时候,每当鱼滞销没有收入的时候,每当父亲出海碰到风暴的时候,我的母亲总会抹着泪对我说,宇仔你要好好读书,你要到大城市过好日子去,你不能像爸爸妈妈这样,累死累活一辈子连最基本的温饱都解决不了。从小到大,这些话反反复复不知道听了多少遍,他们把对生活的希望都压在了我身上,为了不辜负他们的期望,为了光明的未来,我没日没夜地拼命学习,春晚我都不会看一眼,因为会浪费我学习的时间。”
“我的确做到了,考了名牌大学,交了大城市里漂亮的女孩做女朋友,后来,我还成立了自己的公司。在外人眼里,我就是活脱脱的成功人士,可是在你父母眼里,我就是个乡巴佬,配不上你的乡巴佬!为了得到他们的青睐,我必须不停地奋力奔跑,这么多年来,我将所有的时间精力都放在公司上,每天我都虚与委蛇,卑躬屈膝,说我不想说的话,做我不想做的事,我只希望有朝一日我能做出点成绩来,让你父母看看我不是乡巴佬!让他们放心地把你嫁给我。”
“可是,叶辞,我累了,我真的累了,从我出生以来,我的时间从来都没有属于过我自己,我再也不想为满足别人的期待而活了,我深知自己的极限在哪,受人仰拜的社会精英很好,可它不属于我,我只想过普通平凡的生活。”
“所以你一声不吭地离开,就是为了你的普通平凡的生活?”叶辞说,“孙宇,你从来都没信任过我。”
孙宇垂着头,沉默不语。
看着这样的孙宇,叶辞感觉心仿佛针扎一般,阵阵发疼。她喜欢的人应该永远气宇轩扬地站在光里,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灰头土脸,颓废地让人心碎。
叶辞扎进孙宇怀里,把行李箱放到孙宇僵在空中的手上,闭上眼睛轻轻地说:“你给我的,我都还给你,从今往后,你我二人,各不相欠。”
在眼泪决堤之前,叶辞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孙宇看着叶辞离去的背影,一秒,两秒,三秒,然后转身朝着反方向,快步离去。
5.
白梓抹了一把眼泪,什么该死的上帝视角,原来真有相爱不能相守的事情。孙宇想要简单闲适的生活,和叶辞在一起的氛围让他不得不去努力,努力又会离他想要的闲适生活越来越远,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的问题,想要得到一方,就必须舍弃另一方。
两者之间,他舍弃了叶辞。
白梓躺在沙滩上,一个浪花扑来,没过膝盖,怪凉的。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白梓就有一个超能力,她能感受到别人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情绪。
今天她感受到的情绪是撕心裂肺的痛苦,她不知道人要怎样做才能完整地从这种悲伤里走出来,是像自己一样放肆地哭吗?可自己毕竟是个旁观者。
其实,只要活着,时间就会冲淡一切。昔日里认为无比重要的事情,等过些年头回看时,也变得无足轻重起来。
白梓擦了擦眼泪,感叹一番,今天是哲学梓。
突然她听到身后有人叫自己,“哎。”白梓没有多想地答应,她回过头却看到了她的父亲,白万庆。
白万庆快步朝她走过来,白梓立马站起来,撒腿就跑。她不想让白万庆看到挂着泪珠的自己,搞得自己混得很惨一样。
“你什么时候回家。”白万庆止住脚步,气喘吁吁地对着白梓的背影喊。
白梓转过身,对着白万庆喊:“那是你的家,”她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说,“我,四海为家。”说完就快速跑开了。
叶辞看到白梓在前面跑,后面有个男人追。她以为白梓遇到了危险,也跟着跑了起来。直到她听见白万庆喊出的话,才确定白梓是安全的。
叶辞看了一眼白万庆,一副达官显贵的样子,还好刚才的脚没飞出去,不然高低得上个社会头条。
所以白梓是离家出走了?叶辞想到白梓白天睡觉,晚上活动的死亡作息,想和她聊聊。
叶辞快步上前,拦住白梓的肩:“请你吃饭。”
“好啊,”白梓看着叶辞说,“我要吃火锅。”
“你为什么离家出走?”
“有功夫关心我的事情了,看来你没那么难过嘛。”白梓一边撕碗上的塑封,一边说,“还是你觉得我比你惨,你会快乐一点?”
“我只是单纯地想知道而以。”叶辞说。
“因为我所处的环境给我的都是负面的东西,时间长了我可能会出问题,打不过就跑喽。”
“你成年了吗?”
“今年秋天满十八。”
“你这么小的女孩一个人跑这么远,不害怕吗?”
白梓咯咯笑了几声:“没听过一句话吗?有钱能使鬼推磨,我有钱,我怕什么。”
叶辞决定暂且忽略掉她年少无知的语言。
“有回去的打算吗?”
“没想过。”
“那你可以开始想想了。”
“你怎么这么关心我?”
“吃饱了闲的。”
白梓看了看叶辞:“你还挺坚强的嘛,我以为你会哭上个三天三夜的。”
“有些难过是哭不出来的。”只能存在心里,随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
听到这话,白梓顿了顿,埋头专心吃起饭来。
“关心你是因为我觉得你是个很有魅力的人。”叶辞说。
听到这话,白梓一口辣椒呛到了嗓子里,她捂住嘴,扭头猛烈地咳嗽起来。
“听到这样的评价你很意外?”
“第一次听到别人说问题少女有魅力,怪新鲜的。”
“问题少女?”
“嗯呐。”白梓点点头说,“都辍学离家出走了,问题不大吗?也就是这里没认识我的人,但凡有一个,我都能被唾沫星子淹死。”
“这两个标准说明不了你是问题少女,只能说,你有些叛逆。”
白梓举起杯和叶辞碰了一下:“谢了啊。”
“谢什么?”
“谢你这么高看我。”
“如果不认识你,我不会到这儿来找个答案的。”叶辞说,“看到你让我找回了小时候的我。”
“小时候的你?”
叶辞笑了笑说:“小时候看电视剧的女人因为男人寻死觅活,挺看不起她们的,生活这么丰富多彩,为什么要因为一段失败的感情舍弃掉一切?只是年少的时候不知道,原来真心被辜负,是这么的疼。”
“疼归疼,但也不是承受不了。”叶辞说,“看到你,总会让我有一种不顾一切的勇敢。”
不愧是文化人啊,能把发疯说得这么高级,白梓暗自肺腑道。
白梓举起杯,想了想说:“祝你早日迎来自己的新生。”
6.
白梓从酒吧出来,天已破晓。她到街边买了包子和豆浆,边吃边往公寓走,在回公寓的这些时间里,刚好可以看一场日出。
她拐过街角,突然被人一带,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在一辆车里了。
碰到人贩子了?
白梓打量了一下四周,看到一个熟悉的后脑勺时,顿时火冒三丈。她一脚踹到车座后背上:“白万庆,你搁这给我演电视剧呢?”
白万庆转过头,把墨镜往下拉了拉:“说话客气点,你现在可在我手上,惹怒我,就撕票。”
白梓立马闭上了眼睛,油腻,想吐。
白万庆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做作,他清了清嗓子说:“你今儿不十八吗,我来给你过生日。”
“你跟踪我?”白梓突然反应过来说。
“别那么高看自己,我没那时间。”
“那你是怎么知道我在哪以及我的行程的?”
“这就是我们父女之间的缘分。”
白梓皱眉看着车外,无语。
车在一个豪华的餐厅前停了下来,白万庆带着白梓去了一个包厢。
白万庆举起一杯酒:“来,咱爷俩喝一个。”
白梓一把把酒泼在地上,把酒杯狠狠往桌上一放,挑衅地看着白万庆。
“不喝你别倒啊,多浪费。”
“有话你就直说吧。”白梓打了个哈切说,“咱俩就别浪费彼此时间了。”
“你的旅程应该结束了。”
“行啊,只要你给我一个可接受的理由。”
“学生去学校天经地义,如果你忘了,我可以提醒你一下,开学你就高三了。”
“那又怎样?”
“你觉得你的眼界,你的三观,你的行为处事的方式都是由你自己决定的吗?如果你从初中开始就不去学校,你觉得网上捣鼓的那些玩意儿还有人看吗?”
白泽垂着眸子思索,没有说话。
“你可以不喜欢我们,但你别毁了自己的前程。”
白梓的思绪被“我们”这个词语打乱,她突然地觉得很讽刺,站起身,毫不犹豫地朝外面走去,白万庆一把拽住了她。
“白万庆,你我之间唯一的关系就是血缘关系,你别让我讨厌你。”白梓看着白万庆抓着自己的手腕说。
白万庆翻开相册,把手机举到白梓眼前,白梓震惊地看到相册里的人都是自己,坐车的,走路的,吃饭的,应有尽有,从春天到秋天,一天都没间断过。
“你从小就胆子大,主意多,不服管教,什么事情都爱自己动手弄个明白。我觉得在确保你安全的情况下,让你到人间历练历练是件好事。但人不能空有经历,没有智慧做支撑的勇敢是莽。是回家学习高考,还是继续流浪,你自己选择。”
白万庆说完话,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白梓垂眸了思考了很久抬头说:“我回去可以,不过,你得答应我三个条件。”
“第一,我不住你家,你要在学校附近给我一套整洁干净的房子。”
“好。”白万庆回答。
“第二,请你明确地告诉你的妻子以及你的孩子,我和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请他们不要来骚扰我。”
“可以。”
“第三,回到学校学不学习,以及怎么学,你都不能干涉我。”
“没问题。”
7.
叶辞放下雕刻刀,揉了揉发酸的手腕,娃娃的脸部线条还是不够流畅,但和几个月前的第一次雕刻比起来,进步了很多。
她喝了一口茶,打开了手边的信封。
叶辞美人儿:
回到家才发现走得时候忘了和你告别,你能想象吗?我剪短了头发,穿上了校服,又开始了我的学习之旅。走得时候我以为我再也不会回来了,所以当我再次看到那一张张青涩的脸的时候,有种久违的感觉,我之前为什么没发现,原来大家都是那么可爱。
我到街边捡了一只小狗,我给它起名叫二多,因为它一见到我就把耳朵背到了脑袋后面,四只小爪子跺来跺去,热情地不得了,于是我就用一根香肠,把它骗到了家。每天晚上我学习的时候,它会爬到我的脚边睡觉,偶尔还会打鼾,让我困得不得了。
今天看到网上的一句话:我们拼尽全力只为过上普通人的生活。不知道你看到这句话时会怎么想,我从里面读出来满满的不甘,都拼尽全力了,得到的确是普通人的生活,貌似有点失败。但谁说普通人的生活不好了?从小到大,我们都在被教育你要成为一个什么什么样的人,你要多么多么的厉害。可从来没有人告诉我们应该怎样生活。
我觉得生命的本质并非如此,人活着是一个过程而不是结果。如果为了所谓的成功,扼杀掉自己的爱好,把所有的时间都投放在自己根本不感兴趣的枯燥重复的事情里,那么来世界一遭又有什么意思呢?
说这么多,只是有些茫然,让学生没有时间吃饭,没有时间睡觉,但凡有点兴趣爱好,都被称为歪门邪道的教育方式究竟对吗?功成名就真的有那么重要吗?为什么不慢下来一点呢?看看花怎么开,水怎么流,太阳怎么升起,夕阳何时落下。
最后我想说,我不是夜行者了,你有没有从悲伤里完整地走出来?注意我的用词,是完整哦。
叶辞拿起雕刻刀,在木头上划拉起来,她想早点完工,把娃娃送给白梓,用行动告诉白梓,自己重拾了小时候的爱好,虽然前路渺茫,但她满怀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