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贡问曰：“孔文子何以谓之文也？”子曰：“敏而好学，不耻下问，是以谓之文也。”

文中的“敏而好学，不耻下问”是千古名句，自小学时就被反复颂读，可说是妇孺皆知吧。“敏”常被解作聪慧，所以，“敏而好学”的常见翻译是：聪慧而又爱好学习。这样翻译并不见有人质疑，但以孔文子被谥为“文”的逻辑推衍，难道不聪慧之人就不能被谥为“文”了吗？

再有阳货篇第六章，子张问仁于孔子，孔子曰：“能行五者于天下为仁矣。”哪五者？“恭、宽、信、敏、惠”也。其中的“敏”与“恭、宽、信、惠”并列，“恭、宽、信、惠”无疑是指人的品德，因此，“敏”也应是一种品德。品德是一个人的内在修养，而“聪慧”是指一个人的天资、秉赋，与品德无关，因此，当“子张问仁”篇中的“敏”与本章中的“敏”都是指人的内在品德时，释“敏”为聪慧并不正确。

以上是基于语言逻辑与词语的属性所做的分析。“聪慧”逻辑上不是孔文子谥“文”的必要条件，属性上不是指人的品德修养，因此，“聪慧”与“敏”的词义相差甚远。

再由句式结构来分析。古汉语中“而”作连词，常用来连接并列关系的词语或短语，或者连接修饰性的状语与中心语。此处“聪慧”与“好学”显然不是修饰性偏正关系，如果两者间是并列关系，“好学”作为动词短语，“敏”只能释作动词而不能释作形容词“聪慧”。

总之，“敏而好学”中的“敏”无论是语言逻辑上、词语属性上还是句式结构上都不能释为“聪慧”。

考察《论语》中“敏”的使用，“敏”多作勤奋、努力解。如：

子曰：“我非生而知之者，好古，敏以求之者也。”（述而篇）

恭则不侮，宽则得众，信则人任焉，敏则有功，惠则足以使人。（阳货篇）

再如《左传·襄公二十七年》：

敏以事君，必能养民。

以上例句中的“敏”俱为勤奋、努力的意思。王力主编的《古汉语常用字字典》中“敏”的“努力、奋勉”义项也正以“敏而好学”来作例证。可见，“敏而好学”中的“敏”实质内涵是勤奋、努力。

“好学”是努力学习、尽力学习的意思（见拙作《1.14“好学”的几个层面》），这样，“敏而好学”正确的翻译就是：学习勤奋且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