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她是空行母吗?
根据伊欣的观点,“拿着杯子对佛陀表示礼敬的场景通常出现在回鹘艺术中。”[70]在中国艺术中,祭祀用的铜杯代表孝心。 “将突厥传统与印度和中国文化融合在一起的回鹘艺术发展出了另外一些与杯子礼仪有关的形象。回鹘艺术中的这些四臂或者六臂多头的神祇有时候是以星际神化身的形式出现,或者是作为回鹘艺术中的空行母、密教神的形象出现,他们的多个手中都拿着诸如太阳、月亮、祭祀用的刀、头骨做的杯子和套索等物品,有些神祇还有动物相伴,比如蛇、鱼或者狼等(参见格伦威德尔,第229、254页,fig.531.)。”从这个层面来看,伊欣认为这块幡画残片是“一块来自希萨尔(Hisar)的丝绸幡画残片,完全是来自回鹘地区,并且属于回鹘艺术风格的作品,坐在莲花座上的王者身边有一位类似空行母的人,这是一位涂成红色的六臂神,手持日月,月亮里面还有树,以及套索、杯子及其他不知名的物品,双手紧握在胸前。这个人物形象穿着类似空行母的衣服,而且在回鹘艺术中的其他一些神像和头饰都表明其与回鹘女性的联系。这位女神头上的凤凰,与回鹘公主所具有的凤凰特征也是非常类似的。一对相背而立的青色动物,看起来有点像狼,似乎是拴在六臂神的腰带上的。空行母与回鹘艺术中的相关形象,似乎一方面与印度占星学和密教有关,另一方面也与萨满教信仰有关,六臂神手中的祭祀刀、骷髅头、杯子、绳索和狼等形象都为判断这一点起到了积极意义。”
这里还可以看到另外一些内容。首先,坐在一朵莲花上的人并不是一般的“坐在王座上的人”。他的王冠上的头光与靠近膝盖部分的身光连在一起,冠顶残留下来的菱形部分是典型的回鹘女性供养人的特征,这表明他是一位神。
其次,这位站着的女性的服饰是一种融合了多种元素的服饰,而且在中亚地区“回鹘艺术中并不是一种特殊的保留了空行母和其他神祇特征”的类型。这种紧身束腰外衣胸前的垂直带子表明衣服中间是敞开的,这种服饰通常是男性供养人和士兵的服饰。但是围绕臀部一圈的窄窄的腰带在他的腹部系成了一个三叶草形的结,这种腰带形式在敦煌和吐鲁番地区的菩萨服饰上都可以找到。像车轮辐条一样的射线头光是吐鲁番地区典型的形式,但是在圆形的月亮里面画上生命树、野兔和龟,这在吐鲁番和敦煌地区的观世音菩萨像中也是非常常见的。
第三,伊欣提到女神身体两侧看到的绳索,其实是用来栓狗或者狼的绳子,我们说不出名字的物品其实不是别的,而是与站在神像右侧栓狼的绳索连在一起的一条蛇。
第四,“青色的动物形象,看起来很像是狼,似乎是系在六臂神像腰间,而实际上是系在她的脖子上,绳索的末端抓在六臂女神中间的左右手中。”
虽然我们讨论的这幅幡画残片只是在吐鲁番地区发现的同类幡画中的一件而已,在格伦威德尔在木头沟附近的柏孜克里克6号房间和8号遗址发现了更多的壁画残片,可以看到与这件幡画上站立的女性形象相似的很多图像。站立人像的双脚站在两朵莲花上,脚上穿的鞋让人想到回鹘女性所穿的鞋。装饰了很多联珠纹和流苏的宽松的裤子,很容易让人联想到苏尔赫科塔尔(SurkhKotal)的贵霜王所穿的裤子。人像右侧一匹狼头顶可以看到披肩的末端部分。狼长长的脖子向下弯曲,伸出长长的舌头舔一只放在这个人右侧脚边的三角支撑的碗。格伦威德尔认为这个人是一位守护神。
同一个房间里还发现了一位女性壁画,残破的较为严重,仅能看清楚头部和四只手臂了。上面的两只手臂以相同的姿势抬起,与下面我们要讨论的这位女性形象类似,很可能举起的双手中也是持日月。这个人的下面两只手臂中,左侧手臂前伸,手中握着一朵有花和叶子的花蕾。与法国国家图书馆藏敦煌纸画上的人像相似,她的头上装饰了非常多的花朵和发簪,耳朵上装饰了植物纹样的耳饰,与法国国家图书馆藏的幡画残片上的装饰类似。根据格伦威德尔的研究,这种来自柏孜克里克8号遗址的头像很可能就是画有牵着狼的人像幡画的一部分,只不过这幅幡画只有下半部分保存了下来。
格伦威德尔的线描图和描述说明柏孜克里克8号遗址的这个人物形象保存的要比上面所提到的6号房间的人物形象完好一些。虽然这个遗址的大门侧柱已经毁坏了,但是我们仍然可以看到两身舞女形象面向石窟内侧。这两身舞女都有汉字铭文,但是写的比较潦草。左侧这个人保存的比右侧好一些。这是一名女性,格伦威德尔认为她是空行母。根据他的观点,“这是一身1.56米高的四臂女神像,其中两手中拿着日月,但是另外两只手放在胸前,手中端着一只碗,里面是发光的如意宝珠。两只手臂之间搭着一条长长的披帛,一件长外衣一直垂到膝盖部位,卷起的半袖使得里面衣服的长袖裸露出来了。腰间挂着一条有非常多结的腰带,上面的手臂套着一只金色的臂环,圆形向外翻转。一条长长的披肩从上面的一只手臂绕到另一只手臂上。她穿着平底鞋,脚尖朝上。前额上方的头发有菱形的金色装饰物,周围还有祥云装饰固定。这些装饰都用针线缝制,从头发里面突出来。在前额上方,有一只金色圆盘上的装饰物掉了,圆盘上方肯定还有更多缝制的饰品或者冠饰,因为在圆盘周围留下了一些水晶或者玻璃珠子还挂在上面。在人像附近或者他身后有一只狐狸或者是狼,是空行母的坐骑。动物上方,我们可以看到一条垂直的河流,看起来很像一条河。它代表了龙族,专门收集空行母所持的摩尼宝珠。在门廊左侧也发现了类似的人像。”
这个人像左边椭圆形涡轮内有三个汉字保存了下来,格伦威德尔已经抄录下来了。关于这个问题,哈托利(Hattori)教授告诉作者这些文字似乎是复制的。根据他的看法,这些文字似乎意思是“节日”“摩尼宝珠”“恶女神”等。从哈托利的建议来看,格伦威德尔似乎已经根据这些文字对这个图像做出了解释。
在密教瑜伽派修行思想中,空行母的最主要的属性就是女性守护者。代表着和平的空行母被认为是一个神,而那些可怕的恶魔属性可能是与佛教的夜叉观念相比较而言的,夜叉有善恶两个方面。所有的空行母都有作为父母的佛,比如,宝生如来、不动如来、阿弥陀佛、毗卢遮那佛和不空成就佛等。
一个头两只胳膊抱着琵琶的空行母是妙音天女萨拉斯瓦蒂(Sarasvatī)。抱着琵琶还握着蛇或者斧头以及一个骷髅头杯子的是穰麌梨童女(Āryajāngulī),有4到16只手臂的准提佛母(Cundā)和八臂持剑、轮子、箭头以及莲花的是髻罗刹王菩萨(Ekajatā)Tārā。除了太阳、月亮和蛇外,吐鲁番的这幅幡画中的神像既没有展示出佛教文本中的一些特性,也没有愤怒像。除了上面铭文中提到的恶女神之外,可以说没有任何将这个形象识别为是空行母的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