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编暖心提醒，听着音乐读故事更有感觉~

走进临终者的生命故事

杨晓霖

每年十月份的第二个星期六是“世界安宁缓和医疗日”。我国宋代的张载在其著作《张子全书》中提到：“存，吾顺事；没，吾宁也”。我认为，这句话可以阐释为，人活着的时候，要顺应规律，与自我、社会、自然建立和谐共存的关系；而寿终时，要能直面死亡，安宁地与世界告别。这句话蕴含着将死亡当作生命自然过程的智慧，与当今“安宁疗护”的理念相契合。

在南方医科大学指导成立的各个叙事中心里，我们经常运用安宁叙事照护的方法帮助临终患者摆脱不良情绪，使他们平静度过人生的最后岁月。

记得有一位名叫阿杰（化名）的21岁胰腺癌晚期患者，在多次住院期间，他对周遭人都表现得十分冷漠。对于父母、朋友、医护人员的关心，他很少回应。当阿杰只剩下半个月的生命预期时，医护人员向我们叙事中心的工作人员求助。

中心工作人员迅速介入，一边耐心地与阿杰进行沟通，一边提醒医护人员关注阿杰的表情和情绪变化。经过细心观察，大家发现一个细节，每次有人提到阿杰家里的兄弟姐妹时，他的表情都会变得复杂，稍显怪异，嘴角还会微微颤动。

随后，医护人员与阿杰的父母谈起这个问题。他们发现，阿杰的父母对此也陷入了沉默，表情凝重。经过耐心引导，大家了解到，10年前，阿杰带着比自己小7岁的妹妹外出，妹妹在路上意外被车撞伤，在医院治疗几天后不幸去世了，这给年少的阿杰带来巨大的心理创伤。

叙事中心的工作人员立即着手从叙事文本库中寻找适合的“叙事处方”。他们发现，《原野之音》这本书中的故事可以让阿杰产生共鸣，将其放到了阿杰的床头。

《原野之音》讲述了一位少女在原野上遇到一位神秘的老婆婆的故事。在老婆婆手中不可思议的扣眼里，少女听到了鸟叫声、风的声音和潺潺流水声。少女被老婆婆出神入化的手艺迷住了，决定向她拜师学艺，却没想到老婆婆是洋玉兰树精，而少女就如同其他被吸引过来的孩子一样，被吸进树里成为洋玉兰树叶了。

少女的哥哥在失去妹妹后，一直魂不守舍。为了寻找失踪的妹妹，哥哥也来到树精婆婆的裁缝店，可他也难逃被变成树叶的命运。

故事里，变成树叶的哥哥不知为何，心头顿时明朗起来。他在变成树叶后，终于可以在广阔的原野上和妹妹再次相聚。故事的最后一句话是：第二天早上，繁茂的玉兰树下，洋裁缝店又像往日一样开店了。

这个故事是关于死亡的，面临死亡的主角正好也是哥哥和妹妹。这个故事的结尾点出了大自然生生不息的循环运行规律，而在自然法则下，各种生灵的生命终将回归尘土。

在这则故事中，阿杰也顿悟到了不幸中的幸福，他在读完之后大哭了一场，父母也和他一起抱头痛哭。当年，自从妹妹去世后，阿杰在半年的时间里几乎没说过话，父母也责备了他。如今，他主动说出了自己当时的恐惧、害怕和自责，这是他多年来第一次重新提起这件事。

就这样，在大家的照护下，阿杰与父母破裂了近10年的亲情关系重新修复了。

不到一个月后，阿杰平静地去世了。在离开人世前，他和父母、和自己达成的和解，也有了非凡的意义。在这个安宁疗护的案例中，叙事实现了双重目的：一是相似的隐喻故事激发了情感宣泄，二是及时的死亡教育减少了患者对死亡的恐惧。最后，阿杰通过心理重建实现了成长，平静而有尊严地离世。

对于有临终患者的家庭而言，最重要的是聆听临终的家人讲述他们的人生故事。在临终者生命的最后阶段，他们需要弥补人生的缺憾。我们必须花一些时间给予他们心灵的陪伴和照护，了解临终者的生命故事，创设一个能让灵魂愈合的安宁空间。

文：南方医科大学教授 杨晓霖

编辑：魏婉笛 李诗尧

校对：马杨

审核：徐秉楠 王乐民